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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,容恪不負她望地又輸了。 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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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你來哦。”

容恪慢慢地想了很久。

在她的車馬消失在平原之後,他揚起了薄唇。

他是個戒備心和警惕心極重的人,要是受制於人,心甘情願地被她玩,恐怕不那麽好商量。臨別前一晚夫妻打架時被熱情的夫人親得略有發腫的唇,被容恪碰了碰,他眼眸微深,笑著牽馬回了軍中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冉煙濃:回去收拾渣男。

靈犀:對付渣男?來來來,我有一手!

胳膊肘往外拐的公主嘻嘻

☆、姐妹

冉府剛辦完了一場喜事, 不過三日便陷入了一團清凈裏。

冉橫刀整日不歸房, 在書房抱著他的兵器睡了三日, 長寧想做個和事老,便拉著靈犀勸了許久,靈犀道:“他心裏沒我, 只怕也不願同我洞房。”

長寧心裏曉得,問題不在靈犀這兒,在冉橫刀那兒, 但總要一個人稍稍拉扯下臉,好事才能成,於是多說了幾句,得了靈犀的首肯後, 又將兒子教訓了一頓。

婚後第四天, 冉橫刀才爬上了靈犀的床。狐朋狗友說的良宵苦短,他一點沒品出什麽意思,這種事做來很無趣,靈犀就像根木頭似的擺在床上,連口氣兒都不出, 沒過一會兒,冉橫刀弄完了,就下來到院子裏跑幾圈, 出了大汗,洗了澡,再回去。

從歸寧回來後, 長寧便將將軍府手頭的事宜分了些給靈犀,她開始學著看賬本,對冉橫刀愛答不理,任他在自己面前耍什麽寶,她連眼皮都不帶掀一下。

晚間他回來,總能看到她挑著燭火在學習看賬本,拿著小本一面看一面記著,鉆研用心,一想到她對自己不理不睬,冉橫刀心裏頭氣不過,一把吹滅了燭火,扛著她便上榻,一番胡鬧以後,靈犀仍是橡根木頭似的躺在那兒。

冉橫刀要炸了,他這麽賣力,她一點都不回應的麽!

於是掰過她的臉,兩手扣住了她纖細雪白的脖頸,惡狠狠道:“再讓我看到你大晚上看書,我就罰你。就這麽罰。”

靈犀的臉頰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,冉橫刀不溫柔,也沒什麽技巧,只顧著橫沖直撞,靈犀得不到一點兒樂趣,只是覺得累,被他一鬧,哪還有力氣應他的話,便一把推開了他的手,冷嘲熱諷道:“看書總比對著某些人有趣多了。表哥。”

“你叫我什麽?”冉橫刀憋得臉紅,“再叫一遍。”

“表哥。”

“不行!”冉橫刀大怒,“叫夫君。”

這算哪門子夫君,一個心裏只有別的女人的男人,大半夜的睡著了也不忘了他的瀟瀟,靈犀跟他沒好臉,冷冷笑道:“我不叫,你想怎麽著隨你。”

便背過身去,拉上了雙花大紅鴛鴦被要睡下了。

冉橫刀挫敗得垂頭懊惱地也跟著睡,手要攬住靈犀的腰肢,被她不留情面地抓住了往後頭一扔,再要抱,靈犀便惱了,又是一頓冷嘲熱諷,冉橫刀的臉又紅又白,想著她柔軟滑嫩的肌膚在掌心輕顫時,像初開的瓊花,可惜一現,後頭便沒了。

莫名其妙地,冉橫刀一陣惱火。煩躁。

冉府上下都視這一對小夫妻為活寶,少夫人只記著正事,她做事幹練,將外頭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,對公婆也孝順,只是唯獨對冉橫刀不理不睬,二公子就好跟在她屁股後頭,看她養花、看她挑葉子給長寧煮茶,有時候坐半天了靈犀也想不起來冉橫刀,他又氣又恨,便攔住她的去路。

“做什麽?”

冉橫刀氣炸,“我就問你一句話。”

靈犀抱著簸箕,不耐煩了,“問。”

冉橫刀將手放下來,齒關一碰,一句話問得磕磕巴巴:“你拿我當什麽?”

表哥?丈夫?還是什麽都不是?

靈犀冷然一笑,“滾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當狗。”

冉橫刀怒了,箭步便沖上去,將她懷裏盛著綠茶的小簸箕一扔,扛著人便回床榻,這回靈犀不讓了,夫妻倆在床上打了一架,後來冉橫刀用武力奪得了勝利,便像騎馬一樣將這個倔強的女人狠狠駕馭了一回。

事後靈犀還是一言不發,只有一串淚珠從眼角滾落,冉橫刀不欺負女人,一看女人哭就慌了,手忙腳亂地要給她擦眼淚,“哎,你別哭啊,我還以為你很堅強……”

靈犀不理會,只是望著窗外落淚,冉橫刀心亂如麻,抱著她又哄又求,她還是一聲不吭,他也就漸漸地心灰意冷了,自嘲地笑了起來。

“我知道你心裏沒我,我心裏也沒你,既然做這種夫妻沒意思,咱們以後就各過各的吧,我再也不來招惹你了。”

冉橫刀說到做到,從床榻上溜了下去,半個月再沒到靈犀眼前晃悠,甚至躲到城外,跟冉秦在軍營裏磨煉去了。

靈犀反而開朗了不少,每日陪著長寧賞花弄月,坐著馬車出門逛街,另將外頭的生意都報給長寧,長寧在這方面是放了一萬個心。

但苦就苦在,冉家只有老二一根獨苗,香火大事一直落在他頭上,如今兩人貌合神離,同住一個屋檐下,卻連照面都不打一個,長寧難免為他們擔憂,旁敲側擊了幾回,靈犀總是能拐彎抹角地轉到別處,長寧便長吐了一口氣,知道他們夫妻倆的事自己也過問不來。

冉煙濃無聲無息到了上京,先給東宮的姐姐遞了消息進去,冉清榮便親自到城門口來迎接,姐妹倆上了一輛馬車,執手相看淚眼地說了好一會兒話,明蓁便先下了車,到將軍府去告知一聲。

數月不見,冉清榮又憔悴支離的,若不是說話時還有幾分中氣,竟像得了場大病似的,眼窩也陷下去了,昨晚還像是哭過,眼泡還是腫的,今日蓋了厚厚一層嚴妝,抹勻了胭脂水粉,仍是沒逃過冉煙濃的法眼。

她心疼姐姐,路上便勸道:“姐姐心裏想著的是件大事,我沒法給你拿主意,總要告知爹娘的,要是他們知道你受了這麽大委屈,一定為你討回公道。”

冉清榮用絹子擦著眼,淚中帶笑,“濃濃,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讓我去找爹娘,可我怕他們覺著我不爭氣……成婚這麽多年,反倒讓兩個妾欺負了。”

她一擡起手指,冉煙濃便看到她的指尖一抹凝固的血痕,心頭一跳,忙拽住了她的手腕,“這、這是誰幹的?”

說來冉煙濃氣極,冉清榮在宮中左支右絀,沒人真心疼愛,如今見著妹妹這麽護著自己,心中感動至極,抽回了手,“昨兒個,她們得了一張名琴,叫我去試試。”

冉清榮不會彈琴,被兩個良娣誆著坐到琴臺前,手指被琴弦割破了,琴弦也被挑斷了,兩個良娣驚呆了似的看著,在她手足無措時,她們可惜地哀嘆起來,“我的松風水韻。”

琴是寶琴,可人卻是個俗物,那兩人話中帶刺,大抵是這意思,冉清榮站了起來,想走。

與她們較嘴巴上的長短,一來丟了身份,二來,宮中的皇後和她的丈夫都向著這兩個良娣,她無所適從。

正巧太子齊戎從水榭上徐步而來,藕色衣衫的良娣撲了上去,嬌羞又惋惜地沖他哭訴,“我近日得了一張寶琴,可是我們倆都是鄉裏來的沒見過世面的,本想太子妃是將軍府出身,是大家閨秀,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,我們想讓她試試琴,也教我們一飽耳福,沒想到姐姐將我們的琴弄斷了……”

另一個良娣也撲了上去,齊戎左右手一邊一個地攬著她們的腰,目光與冉清榮碰了碰,她抿著唇,看著她們姐妹情深、婦唱夫隨,心往下沈入了無盡深海。

齊戎目光一痛,便低頭沖笑語溫柔地哄著兩個良娣:“太子妃是習武的,她可不會彈琴,想試琴可找母後身邊的琴婢,她們的技藝是超凡入聖的,也才配得上你的松風水韻。”

冉清榮的身子晃了晃,婢女將她輕輕托住了,她淡淡一笑,用手帕裹了滴血的手指,對齊戎斂衽告了辭,便沿著水榭下的青石回廊飄然而去,一池荷風動,滿湖碎萍生,都不及那個消瘦落寞的清姿倩影。

那兩個良娣還不依不饒,“不管,我的松風水韻壞了,太子殿下要重新送我一張琴。”

“好,本宮賠給你。”齊戎溫笑著拍著兩個良娣的香背,目光不經意觸到了那張斷了弦的松風水韻,琴木上那一滴鮮紅的血珠,刺得人心裏疼得要命。他忍不住望向冉清榮離開的青石回廊,她已上岸,水湖翠的錦綃勾勒的身形腰肢,像揉碎在鵝黃嫩綠間潺湲的水波,清瘦秀美……

再看兩個良娣,他連敷衍的一點心思都沒了。

冉清榮不想久留,故人已成三,她是再也擠不進那個位置了,起初抱著女兒哭的女人也不再了,冉清榮只想離開這座囚牢。

可她怕,當初太子來求婚時,母親說什麽也不讓,不想她嫁進深宮,說將來恐怕要受一輩子苦,是她一意孤行,篤信太子即便將來三宮六院,也會敬重她一生。她所求不多,但求的,一定要得到,如果得不到,那就舍棄。

聽罷冉清榮的話,冉煙濃怔怔地望著姐姐受傷的指頭出神,她想,太子殿下事情做絕了,也就無怪他們冉家不能再忍了。

“姐姐,太子殿下多少日不去你房裏了?”

姐姐是沒生下個龍子鳳孫,但太子這邊就沒有問題麽?冉煙濃不信。

冉清榮微微一怔,想了想,竟然久到記不得了,喃喃道:“得有,一兩年了罷。”

聽罷,冉煙濃的眉頭狠狠地一跳,事到如今夫妻再這麽過下去也沒甚麽意思,她本著安慰姐姐的心思回來的,但眼下不得不向母親說說了,說什麽也不該再叫姐姐受這種委屈。

冉清榮不想說太子,扯著冉煙濃笑道:“濃濃嫁到容家,容恪待你好麽?”

容恪待她很好很好。

可冉煙濃怕說出來讓姐姐又難過,咬咬嘴唇道:“現在是還行的,只是明蓁姑姑說了,相處久了,到頭來誰又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。”

窗外有翠鳥啁啾,容恪放下軍報,鼻尖微微癢,難得沒忍住打了個噴嚏。

好像有人在罵他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妹妹過得好,姐姐嫉妒,於是各種作妖……是不存在的2333

☆、省親

馬車停在冉府門口, 長寧親自帶人來接, 包括新婚的公主, 穿著一身墨蘭緋色長煙水綃裙,幾名婢婦都立得極為恭謹,太子妃和世子妃一道回家省親, 為了教東宮的人也曉得他們冉家是有面的,長寧用心鋪張了一番。

只是這個二女兒回來時事先不曾通知,長寧驚喜之餘, 將下車的冉煙濃用含著淡淡責怪的目光看了一會兒,冉煙濃回家了有些藏不住愉悅,但才翹了嘴唇,便想到姐姐的遭遇, 她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與父母共聚天倫的。

冉府兩個男人都不在, 接風宴還是靈犀操辦的,數月不見,靈犀又豐滿了些,臉頰掛著兩團可喜的紅白肉,嬌俏明媚, 但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壞:“北疆的風沙可大著呢,才幾個月,將妹妹的臉都吹黑了。”

長寧聞言驚訝了, 回眸一看,冉煙濃的小臉被一身小披肩簇著,鬢發如綠雲, 雖不見曬黑,但卻清瘦了不少,也擔憂她在陳留受了委屈,“濃濃?”

冉煙濃揮袖,“娘親我很好,我是為了阿姐的事回來的,要不然先說說姐姐。”

冉清榮臉色憔悴,親人見面也洗不去面靨憂愁,長寧入宮多次,都說讓她寬心,但冉清榮和太子過不下去了,大抵是因為真的沒有夫妻情深了,長寧不好責備女兒,也不忍說什麽挖苦的話,教她當初不肯聽自己話,到底是心頭一塊肉,她受了委屈,長寧比誰都心疼。

將軍府的花木還是去年開春那些,不過到了秋季,落葉紛冉冉的,物華將休。

進門上了菜,冉清榮仍是無法展露笑顏,滿桌氣氛低沈,冉煙濃也不敢趁著母親在造次,還是靈犀,心直口快,“皇家的人找不到幾個癡情種子,當初嫁給我皇兄,就該將最壞的情況都考慮了。要是忍不得,就和離,我也知道錯不在嫂子。”

長寧在底下拉了她一把,眼眸示意,緩慢地搖頭,“太子殿下是儲君,要和離只怕不易。”

何況冉清榮膝下還有個苦命的女兒,長寧笑著問她,“鶯鶯怎麽沒來?”

冉清榮斂眸,不聽老人言,鬧到今天這個局面,她心裏有懊悔,也有愧疚,低聲道:“皇後喜愛鶯鶯,想必是知道我今日回家,將她接到鳳藻宮了。”

皇後這是想一手拽著太子,一手拽著她女兒鶯鶯,至於她是走是留,皇後不在乎。

都是一家親戚,但皇後這事做得絕,連長寧也同鳳宮疏遠了不少,因為女兒在東宮受委屈,大半是皇後的緣故。

靈犀是宮裏嫁到冉家的,自知家宴上氣氛微妙,久待不下去,正逢此時愁悶著,外頭傳來齊齊的聲音:“二公子。”

原來是冉橫刀回來了,從軍營裏一路疾馳回來的,俊挺的臉掛著幾串汗珠,手裏抱著一頂虎紋頭盔,許久不見冉煙濃了,他眼前一亮,露出一口大白牙,“濃濃回來了?”

家宴上幾個女人各自沈默無話著,被冉橫刀一語砸破,冉煙濃看了刀哥,又看了眼不著痕跡地扭過頭去的靈犀,默了默,低聲道:“嗯,昨兒才給母親遞信兒。”

靈犀起了身,“姑姑,我身子不適,想回去歇息了。”

正愁沒個理由腳底抹油,這人回來得正好,她躲他成了積習,長寧也知道的。

得了長寧準允,靈犀便起了身,端走了一盤紫薯包子,她為了籌備兩個女兒回家的家宴忙活了一大早,餓得前胸貼後背了,不想是場鴻門宴,怕禍水東引,一不留神冉家的幾個女人集火自己,靈犀還是先開溜為妙,順勢就卷走了一疊紫薯包。

她一起身,冉橫刀就抱著頭盔攔住她的去路,咬咬嘴唇,“躲了我半個月了,我都避到軍營裏去了,就一家人吃個飯,你也躲我麽?我發誓我不那樣了,我改。”

冉橫刀的屁股上還有冉秦的板子印兒,被揍得屁股開花服服帖帖以後,他意識到,原來冉府上下都盼著他和靈犀早日抱個大胖小子,這事說來雖讓人難以啟齒,又不知道要把靈犀欺負多少回,但就是會讓刀哥臉紅,於是腆著臉又回來求和。

靈犀端著一疊包子被他堵在紅花木椅後頭,進不是退不是,長寧姑姑還一直盯著自己,她拿著一疊包子啊……難堪到臉紅,靈犀惡狠狠地瞪了冉橫刀一眼,“改也不行,我身子不適,你放我回去歇息。”

見冉橫刀還要不解風情地糾纏,長寧出聲道:“讓靈犀先回去歇著,她也忙活了一天了。”

冉橫刀便眼巴巴地看著公主媳婦兒走了,衣袖一卷,帶走一片微風。

冉橫刀回來,坐在靈犀方才的桌位上,她的碧璽青瓷小碗裏還擺著一只調羹,微微抹了紅,是她用過的,冉橫刀一點不嫌棄,餓得不行,用她的調羹舀了幾勺清粥吃著,信口道:“濃濃不厚道,回來不跟哥哥說一聲,要不是我今兒個偷個閑,還趕不回來。”

冉煙濃瞅了眼沈默的姐姐,細聲道:“刀哥,你躲著靈犀做甚麽?”

冉橫刀一口米粥嗆在了喉管裏,不上不下地,朝外頭咳嗽了好幾聲,然後瞪了冉煙濃一眼:“大人事,小姑娘家家閉嘴。”

“我……”冉煙濃一時語塞,她也早嫁人了啊。

冉橫刀自知失言,又轉到了容恪身上,“我瞧容恪長得好,不曉得跟咱們那個太子殿下一樣不一樣,他不是儲君皇子,要是他也敢納妾,鬧什麽娥皇女英,你知會我一聲,我教訓他。”

刀哥不會說話,一番話說得一桌的女人都不大高興了,他還不察,用喝了大半碗粥,喝得發出呲呲的聲兒,吃飽了,拍拍肚子便要告辭,去後院找公主媳婦兒,長寧巴不得他趕緊走,橫了他一眼,冉橫刀心虛地便跟著溜了。

冉清榮的臉一陣紅,又是一陣慘白,這時才提起自個兒的婚事,“我和太子在東宮兩年不曾同房了,他也懶得與我說話,想來是厭倦了我。母親,其實要不是顧著鶯鶯,我早該提出和離了,即便是他休了我,我也心甘情願,只要能離開他。”

女兒是下了決心了,壓根不像是回來與她商量的,長寧聽罷,沈吟了半晌,心中亂哄哄的,“茲事體大,我一個人也拿不好主意,清榮不想與太子過了,那就肯定不過,但是和離還是休妻,我要問過你父親,他要說和離,我便是拼了老臉不要,也要把這事鬧到皇上那兒去,將這事說下來,終歸當年不是咱們先提的親事,也不想巴結皇家的。”

有母親撐腰,冉清榮放心許多,也不垂淚了,才用了點兒飯,冉煙濃找到姐姐出閣以前的閨房,替她收拾出來,“既然出來了,便是打了太子表哥的臉,如今要是回去,少不得看舅母臉色,又要被兩個良娣豆腐嘴挖苦,姐姐幹脆就在將軍府住幾日,爹爹要是出馬,一定把這事擺平。”

閨房裏一切陳設如昨,冉清榮看著看著,淚水像珠兒似的掉,“耽誤了好幾年年華,現在才明白,家裏人才是最重要的,濃濃,往後我什麽都不要了,只要和家裏人平安歡喜地團聚。什麽太子,什麽錦上添花的愛情,我再也不要了……”

還有苦命的鶯鶯,她要是願意留在宮裏和皇祖母、和父王過,她就撒手,要是鶯鶯願意跟自己過……可鶯鶯會麽?何況鶯鶯是小郡主,她是無論如何不能跟著自己的。

冉清榮忍不住眼淚,哽咽失聲,冉煙濃不會勸人,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,忙活了小半夜。

太子妃不歸,東宮格外岑寂。

齊戎一個人躲在冉清榮的寢房裏,沈默地走了一遭,許多日不曾來了,她的梳妝臺從南面搬到了北面,臨小軒窗的屋檐,懸掛了一串風鈴,風微拂,風鈴亂彈,嘈嘈切切如琵琶心事。

一個人到底要有多寂寞,才會整日坐在梳妝臺,聽著那風鈴搖曳的無章的樂音?

宮燈輝煌,錦繡殿閣卻滿堂寂寞,齊戎的手指撫過她的菱花鏡,想象著,這鏡中有一張美麗憂愁的臉頰,愁雲慘霧的,兩腮攜淚的……曾幾何時,他的阿榮嫁來,也是桃李風姿,灼灼芳華,那時,上京哪個男人不羨妒他?

齊戎苦笑起來,風吹來,他揚起了頭,那輪皎潔的皓月裏,也仿佛有伊人輕愁的目光……

“阿榮,你是真的要我休了你了。”

他是一個沒用的男人,一個浸淫權勢的男人,他有太多害怕和顧忌,卻不經意間,自私地將一切痛苦艱難都交給自己女人承受了。

鶯鶯被侍女抱了回來,從祖母那兒吃了好多糖,小姑娘還沒意識到自己娘親已經不在了,走進門,只見一個修長清俊的側影,正臨風出神,她好久沒見過他了,楞楞地喚道:“父王?”

齊戎一回頭,才三歲的小女娃已經朝他撲了過來,齊戎忙笑著蹲下來讓她撲到懷裏,將小小的柔軟的一只緊緊摟住,摟得鶯鶯都有些疼了,可是脖子上滴了好多水,滾燙滾燙的,鶯鶯不知道是什麽,但是見不到娘親,莫名地慌了起來,齊戎抱著她,撫著她的小腦袋,淒惻地笑道:“鶯鶯,娘親不要父王了,永遠永遠都不會要了……”

鶯鶯“哇”地一聲便哭出了聲,“父王壞!父王壞!”

她不知道娘親去了哪,但肯定是父王又跟那兩個小妾欺負娘親了,不然,不然她不會走的,不會不帶走鶯鶯就走的!

父女倆抱著哭成了一團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估計恪哥哥出現不了了哈哈,明天一定讓他和濃濃團聚!

☆、休妻

晚間, 卸下盔甲的冉秦從城外軍營裏頭回來了, 與愛妻分別數日, 見面便打得火熱,直到沐浴凈身後,後半夜了, 長寧才疲倦地撐著眼皮道:“女兒回來了。”

冉秦挑眉:“哪個女兒?”

這人在外頭,便不知道記掛家裏,長寧嗔怒, 拿拳頭揍他的胸口,“兩個女兒!”

冉秦一聽,楞了。以為至多大女兒回家哭訴,沒想到小女兒也回來了, 一時再也坐不住, 但想到天色太晚,還是明日去見,便出了口氣躺在長寧旁側了。

他僵著偉岸的身軀一動也不動,長寧趴下來,躺在他的胸口, 將大女兒的難處同他說了,“我原以為,清榮在宮裏頭, 至多皇後不喜她,兩個良娣驕縱了些,可今日她回來, 我才知道事情遠不止如此。”

在冉秦胸口一震,牙關擠出一個冷笑後,長寧心疼起來,“太子縱容兩個良娣爬到了咱們女兒頭上了,你知道,那兩個女人是李太傅辭官後生的,自幼養在鄉下,雖說也是名門之後,但論著身份秉性,怎麽也不該讓咱們女兒受委屈。何況,清榮在那邊,就跟守活寡沒兩樣。”

一聽,冉秦怒了,兩手緊緊掐住了愛妻的腰肢,虎目一瞪:“什麽?”

長寧“哎喲”一聲,拿手揪他胡子,嗔道:“清榮回來說,太子兩年沒與她同床了。”

冉秦年輕時隨軍征戰四野,橫刀立馬,到了娶妻生子時已是而立之年,比長寧公主大了足足十二歲,那會兒她還是個小姑娘,就愛揪著他的胡子趴他身上鬧騰。恩愛了二十年,冉秦從未體味過夫妻不睦是何滋味。

他帶兵在外,一個月不見長寧就牽腸掛肚,想得發狂,到了如今這把年紀,還時時放不下的,太子和清榮才多大?兩年不同床,那是真沒的過了。

冉秦扭頭,將妻子緊摟在懷裏,“既然如此,那便和離。”

“和離?說的輕巧!”長寧瞪眼道,“當初若不是你答應了太子求親,還沒這事兒,說到底,單論看女婿你還不如我。”

“是是。”不論長寧說什麽,冉秦都點頭稱是,說罷又冷靜下來,“改日你就進宮去,先問問皇上和皇後,要個說法,說什麽也要和離。要是皇家不答應了,大不了讓他們寫休書,我的女兒我負責養一輩子,不勞他們掛心。”

長寧就怕皇兄皇嫂不肯,“只是太子畢竟是……”

冉秦握住愛妻嬌軟的拳頭,“太子自己寵妾滅妻,擱哪兒都說不過去。這一點,咱們大魏人還不如夷族人直爽,他們的男人要是敢納妾,就要被腰斬。即便是妻子生不出孩子,也要和離之後妥善安置了她們的後半生,方能再娶。”

長寧點點頭,既然丈夫也如此說,她明日便進宮。

翌日,長寧梳洗了一番,換上公主頭面,一身繡海棠穿絲羽緞繡夾裙,盤錦鑲花的妃色外披,眉吊柳梢,目橫雙鳳,精心梳洗後入了宮。

但長寧卻沒爭得幾分顏面,反在鳳藻宮碰了釘子,皇後無所謂太子休妻,卻不許和離:“太子不過是偏疼兩名良娣,你那女兒卻要死要活的,她既要不過,教太子休了她就是,和離算什麽,太子無過。”

說話時,鶯鶯繞在皇祖母膝下,撿著她的絹花兒把玩,不知道娘親和父王鬧到什麽地步了,長寧看了眼外孫女,心思一橫,“那鶯鶯……”

“鶯鶯姓齊,該跟著誰不用公主做主。”

皇後當真一點顏面不留,長寧公主窩了一肚子火,忍不住便將寶壓在了鶯鶯身上,喚了一聲:“鶯鶯。”

皇後寶貝外孫女,鮮少放她出宮,鶯鶯跟外祖母不親,看了她一眼,脆生生地喚了一聲“外祖母”,便不肯再繼續說話了,又捏著絹花玩起來。

孩子太小,不知道利害,長寧想問她,願不願意跟著娘親到將軍府裏去住,但皇後已先她一步,將孩子往懷裏一抱,扭頭便傳喚人,“來人,將小郡主送回東宮。”

長寧的心沈了下去。今日是她在此,皇後尚且如此不給情面,可想而知素日裏清榮不知被皇後擠兌過多少回,她也不想求了,只想著教女兒擺脫皇室,還是丈夫說得對,他們堂堂一個將軍府,不會養不活一個女兒,長寧折下的腰立了起來,淡淡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休妻。”

太子不是皇後嫡出,而是先皇後的兒子,皇後看著和藹,而長寧卻知曉,她想立三皇子齊鹹為儲,因而太子要求娶清榮時,她當時是不情願的,雖未表露,但長寧也看得透。

後來她便想著法兒撮合齊鹹與冉煙濃,自是為了兒子拉攏長寧的丈夫,皇後這司馬昭之心無人看不透,甚至地,在濃濃嫁給容恪後,她又想法設法地將靈犀嫁給冉橫刀。

長寧以前覺著,皇後為扶持親生兒子,舉動不過激,皇帝又恩準了,她也說不上是非,如今是真正的心涼。

皇後對太子休妻冉清榮並無所謂,只道:“也可。來人,送公主出宮。”

長寧回府後,愈發難與女兒說話,但冉清榮心思細膩敏感,一早猜到皇後可能與母親說了些什麽,臉色蒼白地笑道:“我知道,不怪母親,休妻也好,和離也罷,終究不過是個名聲,女兒不在乎。”

母女兩人相顧無言,一個垂淚,一個又哭又笑。

冉煙濃在一旁瞧著,實在忍不過,拉著長寧的手便道:“不行,說什麽鶯鶯不能就這麽便宜皇家。”

冉煙濃執意帶冉清榮入宮,車扣宮門,不想竟被攔下,冉煙濃叱罵了一通,“我姐姐還是尚是太子妃,你們問誰借的膽敢攔她的車?”

這個二姑娘橫得緊,侍衛不敢攔,宮車徐徐駛入外宮,下了車,才又步行轉入內宮。

東宮的偏殿豎著幾樹青松,碧波修竹,水色瀲灩。

冤家路窄,沒見著太子和鶯鶯,反而與兩個良娣撞了個正著,一個如牡丹,一個如芍藥,瑰姿艷逸,如淩空盛放,相較之下,冉清榮不事裝扮,反而獨有清雅如松泉般的恬淡雍容。

前兩日太子妃還愁容慘淡,回家過了一日,想必有人撐腰了,果真氣色又好了幾分,兩個良娣俱笑道:“原來是姐姐,還以為家中團聚,姐姐暫且不回來了。”

冉煙濃哼了一聲,冉清榮還是太子妃,這兩人竟也不行禮,站臺階上說話,毫不知禮數,她不知道皇後舅母是心偏到哪兒去了向著她們,正要反駁時,只見回廊盡處徐徐轉出一個紫棠色長蟒袍錦帶的修拔身影。

齊戎一怔,匆匆地跑下臺階,呼吸竟也有幾分急促,“阿榮,你回……”

“姐夫。”冉煙濃攥著冉清榮的手,怕她生了離意,笑著掐斷了他的“話別情深”,“今日當著我姐姐和兩位良娣的面,多的話我不想問,就問一句,你當初承諾的‘一生一世只愛清榮’,是不是不作數了?現在,你是要她們,還是要我姐姐?”

話一落,兩個良娣似乎淡淡地嗤笑了一聲,有恃無恐地搖著團扇,眼波橫飛。

齊戎瞅著冉清榮,她眉眼沈靜,不躲不避,既不上來控訴他始亂終棄,也不咄咄逼人強要和離,可就這樣,齊戎愈發拿不定,忐忑地問了一聲,“清榮,這話我可以不答麽?”

冉煙濃火冒三丈,冉清榮卻反扣住了她的手腕,見齊戎目光隱忍,仿佛有海潮暗湧,堵不住那股悲傷,以往她還覺得有隱情,能體諒得幾分,現在,她溫柔一笑,“妹妹胡鬧,殿下莫放在心上,我不過是累了,也想見見女兒,她今日在東宮麽?”

齊戎點頭,“在的。”

冉清榮要見女兒,齊戎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兩姐妹身後,鶯鶯也在歇晌,但聽到腳步聲,卻見到娘親來了,一時淚眼朦朧,哇哇大哭起來,冉清榮心一軟,將女兒從寢殿的小床上抱了下來,方才見齊戎面無所動,抱著女兒卻瞬時淚雨滂沱。

“鶯鶯,娘親在……”

“娘親,羊羊……”

多少日夜,母女兩人就躺在寢殿的床上,數著沒有的羊才能睡著。鶯鶯想讓父王帶她們去塞外看牛羊,冉清榮苦澀地哄騙她,等她長大了,能騎馬了就去。

鶯鶯無比盼著長大,長大了,父王就不愛兩個姨娘了,就會專疼鶯鶯和娘親,會帶她們放羊騎馬去。

齊戎不知道這事,只見冉清榮的身子似有些僵住,她抱著女兒不肯撒手。冉清榮明知道被休棄了得不到女兒,她也想過為女兒忍氣吞聲做這個太子妃,可她……做不到。齊戎待她絕情,可她做不到看著曾經琴瑟和鳴的丈夫與她人恩愛和諧,也做不到為了齊戎便忍受皇後的嫌棄和刁難。

事實上,她在東宮時,齊戎並不常來見鶯鶯,她幾乎沒有爹,等她走了,鶯鶯沒了娘,卻會有爹了……

她可憐的女兒……

“清榮。”

齊戎疾步走上去,蹲下來將母女倆一起抱入懷中,眼裏爬滿了血絲,他下巴上的胡茬紮得冉清榮臉頰刺痛,她作勢要推,齊戎勁兒卻大,不許她推,他喉間哽咽:“清榮,讓我抱抱你,最後一次。”

他和她說話,還像以前那麽溫柔。

可現在溫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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